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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九,登高去
时间:2025年11月05日 | 来源:大同日报

“尘世难逢开口笑,菊花须插满头归。”重阳又至,秋光漫染云冈,风中带着清冽的诗意,正是登高望远、追怀往昔的好时节。

大同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的一封电子邀约,像一粒石子投入心湖,漾开层层涟漪——我们这一群脱下戎装数年、十数载的老兵,纷纷欣然应约,共赴云冈区高山镇焦山寺,登高赏秋。

说是访古寻踪,却不像寻常“辞青”那般闲散随意,更像一场穿越岁月的集结。当年震彻耳畔的军号,化作今日叮咚作响的微信提示;训练场上整齐的队列,变为山道间相携相扶的身影。那份刻进骨子里的集体归属,那份对同袍情谊的深深眷恋,从未随光阴流转而淡去分毫。

车出平城区,秋意便如潮水般漫卷而来,瞬间将城市的喧嚣涤荡干净。路旁的白杨、山杏褪去了盛夏的葱茏,叶片或镀上金红,或泛出灰白,唯有樟子松还顽强地守着一抹抹苍翠。

风过林梢,簌簌作响,那低沉悠远的韵律,恰似当年军营里的熄灯号,一声便牵起满襟旧梦。是啊,晚秋近冬,万物历经三季的萌发、生长与成熟,终将步入沉静的休眠,恰如我们从热血军营走向从容人生的轨迹。

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”杜牧笔下的秋景,此刻正在眼前徐徐铺展。收割后的田野裸露出赭黄的肌理,零星的玉米秆如沉默的哨兵,坚守着最后的阵地;远山卸下了春夏的浓妆,以苍劲的轮廓镇守天际,岩石的赭红与草木的深褐交织相融,宛如我们当年穿旧的迷彩服——既藏着风霜洗礼的痕迹,亦蕴着百折不挠的坚韧。

秋阳温和,不灼不燥,带着“秋光荏苒休辜负,相对原宜惜寸阴”的婉约,漫过车窗,轻柔地落在肩头,为鬓角的霜华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柔光。谈笑间,车已驶入高山镇,焦山寺的轮廓在秋阳中渐次清晰——山不算高,寺亦不算大,却因昔年在左云工作时时常路过总是匆匆一瞥,在记忆里留下了浅浅的痕。

关于焦山寺的传说,当地流传的一个版本是附会于杨家将抗辽的轶闻。如同许多地方习惯将古迹与英雄人物相连以增其神韵,焦山寺也被赋予了忠烈色彩:先是杨继业之妻佘太君,传言她曾率宋军在此驻守,因地势高阔,用作军事瞭望,日夜守护边境安宁;后是杨六郎帐下的黑脸猛将焦赞,相传他曾在此与辽人血战,冲锋陷阵,最终马革裹尸,长眠于此。后世百姓为纪念这位忠勇将士,便称此山为“焦山”。虽为正史未载的附会,却让焦山寺的传说与那段家喻户晓的忠烈传奇紧紧相连。风过山谷时的呜咽,恍惚间竟夹杂了金戈铁马的余音。

而焦山寺的实际历史脉络,其实颇为清晰。它是一座石窟寺,开凿于北魏,与著名的云冈石窟同属一个时代。焦山石窟寺是北魏王朝佛教极盛时期的三大佛教工程之一,由道武帝颁令,著名高僧法果主持兴建。到了辽代,又在此建行宫,为古寺添了几分皇家气韵。

车到山前必有路,人到山前勇攀登。战友们不管此前登过与否,既然来了,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。上焦山寺的山路不算陡峭,却自带一种天然的从容——它不容你健步如飞,只教你放慢脚步,感受每一步的踏实。脚下的石阶被岁月与无数脚步磨去了棱角,温润如玉,稳稳地承托着我们的步履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千年的故事。

攀完近百级台阶,才算真正到了山门口的天王殿。刚站稳,便有几位年轻人迎上来,手里捧着香囊。以往在旅游景点,也曾遭遇过明“送”暗“售”的情况。但看着这几个孩子淳朴的笑脸,我便轻声问道:“你们是哪一家公益组织的呀?”领头的女孩子笑着答道:“我们是高山镇政府的工作人员,今天是重阳节,特意为来访的客人准备了香囊,祝您安康!”我双手接过香囊,真诚地道了谢:“赠人香囊,你手有余香,我手有沉香,太感谢你们了。”

进了山门,院中便是大雄宝殿。继续向上攀登,往上的路再不是直通通的石阶,而成了曲径通幽的山间小蹊。路旁的草木带着北地独有的性子,不似南方草木那般蓊郁繁盛,却自有一份在风沙苦寒中熬炼出的坚韧苍碧。特别是一株硕大的“驴扎嘴”,枝干遒劲,叶片翠绿,在秋风中愈发显得生机勃勃。

我走得很慢,与其说是攀登,不如说是一种摩挲——用手脚,更用心神,去摩挲这山的脊梁,去感受这古寺的脉搏。行至山腰,景致蓦然一变:山岩向内凹进,形成一处天然庇护所,焦山寺的石窟便嵌于这巨大岩壁之中。它没有龙门石窟的雄浑、云冈石窟的恢宏,倒像一位避世隐者,在苍茫天地间寻得这一隅清净,默然趺坐了千百年。

此处名为须弥山殿,殿内供奉着一尊卧佛,呈现的是释迦牟尼涅槃时的情景。我虔诚地端详着这尊静静卧着的佛,仿佛它不是冰冷的石头,而是有了呼吸的生命体。他的姿态那般安详,右手支颐,宛如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安然小憩;眉眼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似是看透了生死轮转的通透,又似是包容了众生悲欢的慈悲。

我立于其足畔,不敢高声言语,连呼吸也刻意放轻,生怕一丝细微的声响,会惊扰这跨越千年的长梦。

光阴在此仿佛停滞,又仿佛以另一种方式奔流不息。当年工匠的斧凿声早已消散在风里,王朝的旌旗也化作了尘土,唯有这尊石佛,以不变的卧姿,诠释着何为永恒,又何为寂灭。

从幽深洞窟重返天光之下,竟有恍如隔世之感。心底被卧佛的宁静填满,双眼却不自觉地投向了更高处——那座立于山巅的小塔。它像一个既定的终点,更像一种无声的召唤,让我的脚步再度充满了力量。

通往山顶的路似乎更为崎岖,碎石与杂草交织,需要格外留意。幸而这两年坚持跑步,身体并未感到疲惫,喘息也未曾加重,内心反倒是一片奇异的澄明。那卧佛赠予我的宁静,此刻化作了向上攀登的动力——仿佛每登高一步,便离尘世的喧嚣远了一分,离某种空灵澄澈的境界近了一分。

终于,我站到了山顶,立于这座小塔之下。

它是真的小,不过三层砖塔,质朴无华。没有层叠的飞檐,没有繁复的雕饰,只是简简单单地立着,像一个沉默的句点,标在天与地的苍茫文章尽头。可正是这份不加修饰的简朴,赋予了它一种顶天立地的力量,一种历经风霜而不改其志的坚守。

我扶着塔身粗糙的砖石,极目远眺。来时路上的村庄、田畴,已渺小如棋盘上的格子;远山在薄霭中起伏,似凝固的碧波,绵延不绝;十里河化作一条细细的飘带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;不远处的道观群苍茫于云海之间,若隐若现。

天风浩荡,毫无遮拦地吹来,鼓荡着我的衣襟,也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块垒一并涤荡干净。在这里,山腰石窟中那种内敛的、沉思的宁静,豁然开朗为一种高远的、旷达的境界。

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,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思考与感悟。以往登临,多半是为了“登”本身,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征服欲,总想着站得高、看得远,便胜过他人。而今,当自己也被列入老年人的行列,于此重阳佳节登高,忽然觉得这一趟行程,不再是为了登而登,更像是一场从内心走向世界的修行。

山下的尘俗烟火,是修行的起点;山腰的卧佛,教我们静观己心、学会放下,是内省的功夫;而最终,这份内省的力量,必将引领我们走向精神的至高点——如这山巅小塔一般,虽历风霜而孤直,于万象纷纭之中,得一份大自在、大从容。

此番登高,或许早已不止于赏秋。于我们这群老兵而言,这是一场与岁月的对话,一场对初心的回望。当年在军营,我们攀登的是训练场上的高峰,为了保家卫国的使命锤炼自我磨炼本领,凭着一腔热血与赤诚,不惧艰难险阻。

如今登焦山,我们攀登的是时光的坡,是心境的峰,纵然身体不再轻盈,可那份“向上”的信念,那份“不服输”的韧劲,早已刻进了骨髓,融入了血脉。就像路旁的松柏,历经风霜依旧苍劲挺拔;我们脱下了军装,却永远脱不掉军人的底色——忠诚、坚守、向上、无畏。

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,杜甫的豪情此刻在胸中激荡,久久不散。有战友忍不住对着山谷长啸,声音浑厚而苍凉,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。那不是无端的宣泄,而是压抑在心底的豪情,是对燃情青春的致敬,也是对悠悠岁月的告白。我们笑着拿出手机合影留念,排队形时彼此打趣逗乐,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,那样真挚,那样坦荡。

这“桑榆笑颜”,不似少年人的青涩懵懂,不似中年人的焦灼匆忙,而是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不迫,是战友重逢的真挚热忱。在秋光的映照下,这份笑容格外动人,格外有力量。

这“桑榆笑颜”,是自足的,是坦然的,是历经风霜洗礼后,对生命最本真的热爱与礼赞。而这漫山遍野的“秋光”,也因为印上了这样的笑颜,而显得格外醇厚,也格外光芒万丈。

责编:王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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