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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同市博物馆 白月

　　乙弗部落是十六国时期在我国北方活动的众多少数民族部落之一。《资治通鉴·晋安帝隆安四年》载：“若逃归姚氏，必为国患，不如徙置乙弗之间，使不得去。”胡三省注：“乙弗，亦鲜卑种，居西海。”乙弗部落最初游牧于蒙古草原的右北平（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南）至辽东一带，逐渐西迁后到达漠南地区，之后便沿着两个方向发展。一部分乙弗鲜卑逐渐安置于雍、凉之间，进而迁至河西地区，成为河西鲜卑中的一支。之后受鲜卑秃发部的攻击，被迫远徙至青海湖一带，395年前后建立政权——乙弗勿敌国。其范围东到赤岭，西过橡皮山，北至大通山脉，南隔黄河与吐谷浑相望，地域大致包括今海南藏族自治州的共和县，海北藏族自治州的刚察县、海晏县以及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乌兰、天峻县的东部地区。两晋时期，河西走廊和河湟一带混战不断，乙弗勿敌国先后臣服于秃发氏南凉、沮渠氏北凉、乞伏氏西秦，最终在刘宋元嘉六年（429）被吐谷浑所并。

　　除了这部分西迁至青海的乙弗族人，剩下的一部分乙弗鲜卑人留在盛乐，臣服于拓跋鲜卑部，其族人多受到重用，如乙弗朗等。乙弗部落在史书中虽有记载，但言辞甚少。大同市博物馆展出的3种乙弗氏墓砖和俑阵，佐证了史书中关于乙弗莫瓌、乙弗乾归的记载，也为完善乙弗家族变迁史提供了重要依据。

　　一、乙弗莫瓌墓砖及其生平

　　北朝博物馆藏乙弗莫瓌铭文墓砖，泥质灰陶，长26.5厘米、宽13厘米、厚 3.5厘米，其模印文字有两种：一种模印阳文“侍中征东大将军启府仪同三司驸／马都尉羽真西平王乙弗莫瓌砖／代大大安四年四月廿一日岁在戊戌造 ”3行43字，另一种亦模印阳文“侍中征东大将军启府仪同三司驸／马都尉羽真西平王乙弗莫瓌砖”2行27字。43字乙弗莫瓌墓砖，在明止堂亦有收藏，朱明歧对此有过论述。据其所述，该砖出土于山 西应县大黄巍乡 。

　　乙弗莫瓌（通“瑰”），亦作乙瓌，北魏将领。《 魏书·列传第三十二·乙瓌》载：“乙瓌，代人也。其先世统部落。世祖时，瓌父匹知慕国威化， 遣瓌人贡，世祖因留之。瓌便弓马，善射，手格猛兽，膂力过人。数从征伐，甚见信待。尚上谷公主，世祖之女也。除镇南将军、驸马都尉， 赐爵西平公。从驾南征，除使持节、都督前锋诸军事。每战，身先士卒，勇冠三军。后除侍中、征东将军、仪同三司、定州刺史，进爵为 王。又为西道都将。和平中薨，时年二十九。赠太尉公，谥曰恭。”《 北史·列传第十三》亦对乙弗莫瓌生平有著述，内容与《魏书》记载相差无几，但未提及乙弗莫瓌的卒年。

　　根据《魏书》记载，乙瓌为代地人。 此处“代”，沿用拓跋鲜卑早期建立代国之旧称，实指北魏平城京畿地 区。据考证，北魏前期京畿的地理范围为：北阻阴山、东跨太行、南逾恒山、西沿黄河到达河套地区。太武帝以后，西、北、东南大面积回缩，定型为北邻六镇、东阻太行、南逾恒山、西傍黄河、朔州的范围。

　　乙弗莫瓌先人历为乙弗部落首领。元嘉21年（444），北魏晋王伏罗率兵讨伐吐谷浑，吐谷浑王慕利延远遁，其从弟伏念等率部投降北魏。此后不久，被吐谷浑吞并的乙弗部落渠帅（即部落首领）乙弗匹知 降魏，并遣其子乙弗莫瓌至平城进贡，乙弗莫瓌从此留在平城。莫瓌精于骑射，能徒手格斗猛兽，力气过人，跟随太武帝多次出征，颇得太武帝赏识信任。并娶太武帝之女上谷公主为妻，被封为镇南将军、驸马都尉， 赐爵西平公。 后跟随太武帝南征，表现骁勇，被授侍中、征东将军、仪同三司、定州刺史，进爵为西平王。和平年间（ 460—465）去世，时年29岁，追赠太尉公，谥号为恭。

　　据墓砖铭文记载，墓砖制作时间为太安四年（ 458）四月廿一日，比史书记载乙弗莫瓌去世年代略早。而从史书记载来看，乙弗莫瓌去世时年 仅29岁，位高权重，生活优渥，又为武将，体力过人，若非突发意外， 其寿命不可能如此短暂。从其官职及生平来看，莫瓌盛年去世极可能是因其在战争中受伤。乙弗莫瓌曾任征东将军、两道都将，生平记载中， 也多有“身先士卒”等体现其骁勇善战的描述。《太平御览》《册府元龟》均提到乙弗莫瓌骁勇善战，身先士卒，勇冠三军。如此，乙弗莫瓌墓砖制作时间早于死亡时间也存在着一种合理解释：其458年在战场负重伤后，即开始修建坟墓，墓砖即为此时制作，但由于病情拖延，直到和平年间才离世，所以史书记载乙弗莫瓌卒年比墓砖制作年代略晚。

　　若史书中关于乙弗莫瓌去世时的年龄记载正确，莫瓌去世约在 462年前后，则其生年应为432年前后。《魏书·列传第八十五》：“（太平真君 ）十一年（450）二月……世祖南巡。” 乙弗莫瓌曾随太武帝南征，时年仅18岁。结合乙弗勿敌国降魏时间，莫瓌来北魏的时间应在445年前后。

　　综上，根据墓砖铭文及史书记载，乙弗莫瓌生平履历大致为：432年前后 出生于青海——445年前后到平城——娶上谷公主——450年随太武帝南 征——458年战场负重伤——和平年间去世。

　　二、阳平长公主墓砖

　　北朝博物馆藏另一块乙弗氏相关墓砖，泥质灰陶，长29厘米、宽15厘米、厚5厘米，正、背面均有阴刻文字，内容为：“大代太和九年岁在一丑三月／己巳朔二日庚午使持节／东大将军秦州刺史驸马／都尉羽真西平王一弗乾／归元□口□□阳平／长公主阿□□砖铭／记。”墓砖内容涉及乙弗莫瓌之子——乙弗乾归。

　　《 魏书 · 列 传第三十二·乙瓌 》记载：“（ 乙弗莫瓌 ）子乾归 ，袭爵。年十二， 为侍御中散。及长，身长八尺，有气干，颇习书疏，尤好兵法。复尚恭宗女安乐公主，除驸马都尉、侍中。显祖初，除征西将军、秦州刺史，有惠政。高祖初即位，为征西道都将，又 为中道都将。延兴五年（475）卒，时年三十一。赠左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，谥曰康。”

　　乙弗乾归继承父亲的爵位，被封西平王。自乙弗莫瓌开始，乙弗家族四代均娶北魏公主为妻 ，这也体现了北魏王朝对乙弗家族的重视。乙弗乾归娶安乐公主，被封驸马都尉；乙弗乾归的儿子乙弗海被封为北魏驸马都尉、散骑常侍；孙子乙弗瑗被封为北魏驸马都尉、兖州刺史，袭爵西平公，娶北魏孝文帝元宏第四女淮阳长公主元氏为妻，其女儿即著名的西魏乙弗皇后。 从北魏统治者对待乙弗家族的态度，也能看到当时拓跋鲜卑统治者对少数民 族，主要采取羁縻怀柔的措施，通过联姻、授予军功爵位等，拉拢少数民族上层。

　　关于此墓砖主人 ，现可辨认“阳平长公主阿□□ ”字样。《 周书· 宇文测 传》记载 ：“（ 宇文测 ）尚宣武女阳平公主，拜驸马都尉。” 这是史书仅见的关于北魏阳平公主的记载。但宣武帝元恪生于 483 年 ， 卒于515 年 ， 其女显然与 乙弗乾归生活时代不符。而根据《 魏书 》的记载，乙弗乾归“复尚恭宗女安乐公主”， 该墓砖或为乙弗乾归原配妻子之墓砖。北魏继承战国至汉以来以封地为封号的传统，阳平长公主虽未见史书记载 ，但从其封号来看，长公主为皇姑、皇姊妹或皇女中的尊崇者， 阳平为其封地 。北魏阳平郡属 司州，魏文帝221 年分魏置，治馆陶城（今河北邯郸馆陶县），领县八：馆陶、清渊、乐平、发干 、临清 、武城 、武阳 、阳平 。

　　三、 乙弗莫瓌釉陶俑阵

　　除墓砖外，大同市博物馆还藏乙弗莫瓌墓出土的釉陶俑阵一组）。该俑阵为绿釉陶俑，目前展出 95 件 ，其中人物俑 49 件 ，种类有甲骑具装俑、骑马俑、男女侍俑和伎乐俑。动物俑42件，其中马39件，牛、羊、猪各1件。另有镇墓兽及镇墓武士俑各一对。

　　大同市博物馆藏乙弗莫瓌及阳平长公主墓砖，是目前所见为数不多的乙弗氏文物，墓砖内容与史书记载相互印证，勾勒出北魏乙弗氏青海降魏、联姻皇室、征战封王的轨迹，也为乙弗氏的死因提供了合理的猜测依据。借此文物，也可窥见北魏达官显贵的随葬品制，以及鲜卑统治者对其他少数民族的怀柔政策。